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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日上午10点,我在北京西站坐上了开通不久的北京至长沙的高铁。整节车厢满座,旅客们交谈中,我听出熟悉的口音——可以猜测出一大半像我一样,在清明节前赶回故乡,为祖先扫墓。

上车时,北京还是春寒料峭。窗外一路风景不断变化,华北平原树叶刚刚发芽,广袤的中原大地一片绿油油麦地。然后列车穿过了辽阔的江汉平原,窗外已是长满枞树的丘陵、掩映在竹林中的白墙瓦屋,和长满绿草等待开垦的稻田。我想车应该已入湖南境内,心里略略有些激动。满目翠绿逼人,山峦和谷地的绿色中间或夹杂着一块块金黄色的油菜花,这在少年时习焉不察的景色,而今成了一种奢侈。在二十多年前,我每个寒暑假都要经京广线回乡,而且要坐40个小时的火车,可那时太年轻,心中有着天下乃吾乡的狂野,离乡或归乡,对情绪几乎没有影响。而今人到中年,方才悟出:故乡,永远只有一个。

下午3点38分,列车准时停靠在长沙南站。走出车站,一股潮湿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故土的气息呀。看到前来接我的朋友穿着短袖,我觉得自己穿着有点滑稽——因为我身上还套着一件毛衣。

5小时38分,坐火车就能行驶1600公里回到故乡,这在我当年上大学时无法想象的。纯粹从速度来考量,坐飞机两个多小时亦能到长沙,然而两地机场到市内的折腾,再加上高概率的晚点,坐飞机只是为了赶时间不得不作出的选择。而高铁开通后,不但弥补了以前火车运输速度上的不足,而且车行在中国的腹地上,旅客可以看车窗外景物的变化,或者拿出一个iPod,观看一部下载很久却一直没时间看的影片。在这份惬意与轻松中,故乡就到了。——这种感觉坐飞机是没办法体验到的。

坐上高铁,故园在望,这是现代社会游子的一种幸福。

曾国藩是吾湘省先贤,他生活的时代距今不到两个世纪。然而看他当年所写的家书,可知那时候从北京回湖南,是多么漫长的旅途。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他给来北京小住尔后回到湖南的父亲写信,信中如此说:

自闰三月十四日,在都门拜送父亲,嗣后共接家信五封。五月十五日,父亲到长沙发信,内有四弟信,六弟文章五首。谨悉祖父母大人康强,家中老幼平安,诸弟读书发奋,并喜父亲出京,一路顺畅,自京至省,仅三十余日,真极神速。

那个时代,从北京回湖南,走了三十余日,尚称得上“神速”。即便是1997年火车提速前,坐1次特快,从北京回到长沙,也得30多个小时。

2010年时,中国各地掀起高铁建设热,一些人在权威媒体上撰文批评“高铁热”,认为这种投资过于超前,造成资金浪费,会带来长时间巨额的亏损。我当时写了一篇评论《从张之洞的腹省干线梦看高铁热》反驳这种论调。我举张之洞在1989年就任湖广总督后极力主张修建北京到广州的腹省干线(即后来的京广线)为例,当时朝野许多人士批评他好大喜功。在文章的结尾,我如此说:“也许,过不了十年,再回头看今天有关高铁的争论,许多人会认为当初高铁建设的速度不是太快,而是太慢。就像今日我们回顾张之洞南北干线的梦想时,哪会指责他想法超前?只会叹息,京广线这条大动脉还是贯通得太晚了!”

而今距我写这篇文章才短短三年,高铁满座已成为常态。 

 (载《旅伴》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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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名李勇,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于湖南省新邵县一个山村,1993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先后栖身于北京某上市公司、国家某部委,1999年因国务院机构精简分流到《法制日报》,2008年10月,“告别圈养的记者生涯”, 入语文出版社,开始“四书”生涯:读书、写书、编书、卖书。作家和知名网络人。 我的邮箱是:liy303@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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