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4月27日《南方都市报》)
号称“高层内幕作家”的师东兵栽了。北京市二中院日前一审认定:师东兵在2004年至2006年间,虚构自己认识国家或者地方领导,以办理职务升迁、项目审批、购买便宜汽车等为名骗取8人344.5万元,一审以诈骗罪判处师东兵有期徒刑15年。坊间已早就盛传此人“长袖善舞”,多年从事“买官、跑官”的掮客,看来并非虚构。
在师东兵成名的时候,作家,还是一个神圣的词。特别是“揭示高层政治内幕”的作家,在我等凡夫俗子眼里,更是了不得。在我认得几个字的时候,书店、地摊里到处是师东兵、叶永烈、权延赤等人的“内幕”纪实。中国由于政治权力掌握了几乎所有社会的资源,国人们对“政治内幕”有着强烈的兴趣,而对写“内幕”的作家,总认为其能量巨大,能出于显宦之家,和高官即使不称兄道弟,也算人家半个师爷。于是乎,本来一个普普通通码字为生的人,被涂上金灿灿的权力油彩,俨然他能左右一些官员升迁罢黜了。加上师东兵这样的人喜欢扯虎皮当大旗,故意保持神秘色彩,真真假假让核心权力层以外的人仰望,他以此谋利,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师东兵风光的时候,是由于当时“文革”过去不久,政治生活欠透明,人们迫切希望了解一些“政治秘辛”,而当时普通人获得之类信息的渠道很少,像师东兵这样的文人夤缘和某个或某几个政治大人物有个一面或两面之交,再加上虚虚实实写出一些文字,确实很能唬人的。而当时许多官员特别是经历过一场又一场政治运动的老干部,他们也有一肚子话要说,但碍于组织纪律自己不能亲自操瓠一吐为快,也就愿意向一个文字匠透露一些信息,借文人的笔来讲述自己的人生经历,或表达某种态度。
鲁迅在《帮忙文学与帮闲文学》中写道:“明末清初的时候,一份人家必有帮闲的东西存在的。那些会念书会下棋会画画的人,陪主人念念书,下下棋,画几笔画,这叫做帮闲,也就是篾片!所以帮闲文学又名篾片文学。” 如果有自知之明,好好帮闲,主人们会赏他一碗饭吃。但是,中国文人往往会犯一个毛病,容易得意忘形。本来,自己只是官员利用的一个清客,他非得自作多情把自己当成人家的心腹、知己、智囊,这种认知错误很要命,轻则会像李白那样被皇帝“赐金归山”,这已相当客气了;如果还不知趣,身家性命可能不保。
师东兵当年炫耀和大官们有交情,并写了不少所谓的“内幕”文学,说白了是属于“帮闲文学”范畴。可他没有《红楼梦》中贾政身边那些政客知趣,那些政客知道自己是哄政老爷高兴的,以讨好政老爷来明明白白打秋风。师东兵当年还真因为写了不少“帮闲文学”得到高层人物的首肯,做过几笔成功的“掮客”生意也未可知。但凡事要见好就收,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他那种“帮闲”写作方式已严重落伍了,可他还想拿那张油彩剥落的脸来换钱,更为凶险的是他一个帮闲文人,竟然介入高层反腐败那样的斗争,岂不是引火烧身?
师东兵虽然写了那么多文字,算得上一个作家,但毕竟不读书,对中国的历史不是很了解。如果他真的服刑了,我建议他在监狱里好好读点中国历史,去分析中国历代帮闲文人的命运,他可能会发现,那些思出其位的帮闲文人几乎没一个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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