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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码字者,我常常自问:我究竟生活在一个什么时代?当然,若以大历史的眼光,那得等到我们这代人骨头成灰,才可能有个公允的评价。而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我,从纯感觉来说常有困惑。它不是衰世,因为满眼姹紫嫣红,满耳莺歌鹊唱,财富的金色照耀着大大小小人员的面孔。但若说它是盛世,却常常能听到危言,看到险象。

读完潘采夫的新著《二时代》,我找到了答案。这就是一个非盛非衰、亦真亦假、半梦半醒的“二时代”。我们在传统典籍中读到的浩然正气、大雅大颂、一本正经都依稀难觅,即使是极左时代伪装的高歌猛进、宏大叙事也已经不再有当年的催眠作用。一本正经的规矩和程序,或者套用春秋时期孔子追思的先贤礼法,在各个领域,尤其是一个时代精神风标的儒林伶界——即现在所说的文化演艺圈,已经被一帮掌握优势资源的人霸占和僭用。因为一本正经和崇高理想被污染了,有良心和真爱的人只能以嘲讽的心态围观。潘采夫这本书收录的主要是其这些年的文化评论,他的戏谑、他的解构,便是对这个无法一本正经的“二时代”一种故作轻松的反抗和反思。

这些年几乎所有重大的文化事件都没有逃过潘采夫的眼睛,在这本书里他一一予以评论。如文化口红制造者余秋雨在网络时代被娱乐化的遭遇,这位俨然成为沪上官方文化名片的人,在潘采夫的笔下是:“除了玩深沉比较招人烦之外,‘戏子人格’也许应算一个。平时一脸忧患,喜欢娓娓道来,五千年的文明全写在脸上。”如对曾在90年代为中国观众提供一种新的审美感受、对中国传统文化极具批判性的导演张艺谋,一旦成为“官有、官用、官捧”的“形象装修师”,潘采夫的评价是《好吃还是官家饭》,“他不是一个艺术家,他是一个适者生存的人,一个大牌策划人,一个成功的文化商人。”而对张艺谋饱受知识分子诟病,潘的解释是:“知识分子的天然使命是社会批判,而对中国的电影导演来说,批判就意味着各种各样的死法。勘破了这一点的张艺谋,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存空间,赢得了市场、票房、政治、权势,但失去了知识分子的拥护,失去了在电影史上的话语权。得耶?失耶?这就要看张艺谋认为什么‘最有意义’了。”对张的华丽转身,潘并非一味的讽刺与批判,而将其放置在时代大背景下予以一种“同情之理解”。此外,对季羡林、文怀沙、李敖、赵本山等人;对春晚、百家讲坛、祭祖潮、争名人故里、作家官员遭遇板砖等事,皆有隽语酷评。如评“百家讲坛”的标题是:《这一夜,学者说相声》,他断言靠渲染整人秘笈、厚黑之学来吸引眼球的学术栏目会很快衰落:“讲三国不敢讲当今时局,讲水浒不敢讲官逼民反,讲红楼不敢讲官员腐败,讲金瓶不敢讲风云无边。一切都莫谈国是,一切都回避风险,没有娱乐也没有思想,没有文化也没有担当,这样的节目被抛弃,是民众还没有完全被麻醉的表现。”

历史上评点人事喜冷嘲热讽、刻薄见骨、戏谑近虐者,往往是内心真诚良善的人,其狂狷与嘲讽的态度是对自我价值观的一种坚守。今日看魏晋时期的阮籍、嵇康、刘伶、陶潜等人,其轻薄名教、不拘礼法的生活态度,恰是因为从汉末开始,垄断“名教”“礼法”解释权的权贵层,处处是行事龌龊、无耻到极点,权臣篡位如曹丕,骨肉相残如司马氏,但权贵表面上却口口声声道德、礼法,对被污染、盗用的“名教”“礼法”,阮籍、嵇康、陶潜等人只能以“青白眼”视之。到了明末,士大夫阶层亦是糜烂而无德,假道学却盛行,清醒如李贽这类士人,评价这种现象是:“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然也。。。。。。夫唯无才无学,若不以圣人讲道学之名要之,则终身贫且贱焉,耻矣!此所以必讲道学以为取富贵之资也。”时人视李贽为叛逆。到了清嘉、道年间,士风亦如魏晋和明末,所以龚自珍这类狂狷之士成为阮籍、李贽等人的异代知己,他清楚知道陶潜等人的愤世嫉俗、不拘礼法是不得已的,内心却是正义凛然,所以读陶潜诗集后吟道:“陶潜诗喜说荆轲,想见停云发浩歌。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这是夫子自道。

     “二”眼观潮,是难得的清醒,戏谑中有难言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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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砍柴

十年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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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名李勇,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于湖南省新邵县一个山村,1993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先后栖身于北京某上市公司、国家某部委,1999年因国务院机构精简分流到《法制日报》,2008年10月,“告别圈养的记者生涯”, 入语文出版社,开始“四书”生涯:读书、写书、编书、卖书。作家和知名网络人。 我的邮箱是:liy303@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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