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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满清殉国的大儒邹汉勋,后来有了一个曾孙邹永成成了反清志士。说到邹永成走上革命之路,不能不提他的伯父即邹汉勋的长孙邹代均。

汉勋死于咸丰三年底(公历1854年一月),咸丰四年,他的长孙诞生在故乡湖南新化。邹汉勋在世时,只是一个没有官职的举人,靠几次在外修撰志书挣点钱,家境也就称得上殷实。他出师未捷身先死,家庭马上陷入困顿。其子即邹代均的父亲又嗜食鸦片,更是雪上加霜。

邹代均就是在这样一个艰苦的环境长大,好在毕竟是诗书之家,从小能接受很好的家庭教育。他秉性、气质和好学不倦,酷似祖父。光绪五年(1879)补县博士弟子员(生员的一种,他已经在学界小有名气,尤其是史地之学,更是被士林称道。而此时的大清朝,所面临的局势和他祖父殉国时大不一样。经过曾、左、李等人的洋务运动,大清引进了一些先进科技,西方的学术开始进入这个古老的帝国。传统的舆地学亦受到西方地理学的冲击。而邹代均,成为将传统舆地学发展为近现代地理学最重要的一位学者。他能有此作为,当然和自己的勤奋与天赋分不开,也与他祖父的故旧有意关照不无关系。

作为后人,整理、刻印祖父的遗书,是压在邹代均身上的沉重使命。邹汉勋生前著书400余卷,其死后家庭中落,又由于湘中治安不靖,邹家数次遭土匪打劫,遗著大部分散佚,所存者只有十分之一。可那时候,刻印图书是何等困难,邹家只能求助于邹汉勋当年的老友。汉勋在世时,和同样是在籍举人且喜舆地的左宗棠交往甚密。而此时,左公已威震天下,正带领大军准备西出阳关,收复新疆。就在他中秀才这一年,他跋涉数千里来到酒泉左公的行营。左宗棠看到故人之孙英姿勃发,十分高兴,也伤悼老友死得太早。他赠送一笔银子给邹代均,让他回家把祖父的遗著刻印出来。到了光绪九年(1883),邹代均终于将搜寻到的祖父遗书全部付梓(岳麓书社在此刻本基础上前两年出版了《邹叔子遗书七种》)。然后赴金陵找到已调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的左宗棠作序。左宗棠时年七十二,也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他在序言中追忆与已作古卅载的邹汉勋之交往:“回忆四十年前,碧湘宫畔,更阑烛灺,雨声断续,举酒对谈时,仿佛如昨也。”

左宗棠于1884年调京城任东阁大学士、军机大臣,第二年仙逝。接替左宗棠任两江总督的是曾国荃,他同样很关照这样湘籍忠臣的后人,得知邹代均有史地大才,推荐他作为随员,跟着随太常寺卿刘瑞芬出使英、俄两国。正逢英国欲争哲孟雄〈即锡金〉,刘召集随员商议,众人相顾无语,邹代钧引古证今,论述哲孟雄与西藏的历史的渊源,证其不属印度。刘大使采用了邹代均的意见,回复英国,英国无言以对。

此次随使节出国,邹代均大开眼界,深深感到中国地理学的落后。他买了许多西洋诸国地理图册和书籍,研究发现中国地图的经纬度与地球上的实际里数不相符,是因为当时中国地图测绘上所用的尺不准的缘故。于是他确定以法国的迈特〈米突尺〉来制造出一种在中国专门用于测绘地图的尺。根据他的计算,中国舆地尺为0.308642迈特。从此,中国绘制地图,有了标准尺寸,并以采用统一的比例尺和投影法替代了传统的“计里画方”之法,

出使回国后不久,爱才若渴的张之洞时任湖广总督,延揽他主持湖北全省地图测绘。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 邹代均在武昌创办中国第一个地理学会——舆地学会,并创立了中国第一家地图出版社——亚新地学社,采用新式的烂铜版法印制地图。1898年在“大清会典馆”总编撰的任上,出版了全套《大清会典图》44册,1903年主编出版了《中外舆地全图》,这是我国公开出版的最早的一本教学地图集。1907年被聘为京师大学堂地理总教习(地理系主任),可惜,在第二年病逝于武昌。

邹永成生于1882年,父亲早逝。于是在1903年时,伯父让他去武昌协办舆地学会。可邹永成对伯父的舆地学不感兴趣,却对革命感兴趣,特别是阅读新化同乡陈天华的《猛回头》《警世钟》后,思想更趋激进。1904年回长沙参加华兴会,1905年加入同盟会。1909年东渡日本留学。1911年春,和宋教仁、居正等人在他的寓所商议,决定回国后成立同盟会中部总会,领导长江流域武装起义。接着他回国筹集资金。得知黄兴将在广州举事,他将名下的田产100多亩抵押给伯祖父,得2000元经费,在宝庆城设联络机关,召集当地革命党人,以图策应。黄花岗起义失败后,他又回到武汉与焦达峰、孙武等商议起义事宜。

在武昌起义前,因为黄花岗起义的失败,革命陷入低潮,经费极缺。邹永成干了两件不光彩的事。一是偷窃,二是绑架。

邹永成的金石桥同乡(今属隆回)后辈李传补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讲述道:

邹永成记得,蕲州三角山庵堂里有个金菩萨,若能弄到手,可换一笔钱充革命经费。一天夜晚下着大雨,邹永成与焦达峰、孙武等人赶到佛寺,趁着雨声掩护,掘墙入寺,将金菩萨抬了下来,但这尊金菩萨很重,五六个人也难以抬走,他们便想捶碎分运,捶了很久,才捶下一小块。响声惊醒了寺里和尚,一帮人手持棍棒,吆喝向他们扑来。他们仓皇逃跑连行李都没来得及带。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邹永成竟想盗取伯母的金条。他要孙武找人配了麻醉药,放入自己买的一瓶上等葡萄酒内,携酒对伯母说:“侄儿明天要到日本去,特来向伯母告辞。”伯母对他热情备至,很快就炒了菜肴,同他一起喝酒。但是,酒喝完了,伯母只说:“这 酒不好,有点上头。”并未昏倒。原来是闷药配得不好,效力不大。 

  其伯母的小儿子邹安众见堂兄出来,就挎上书包追喊:“大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到汉口看戏?”这 话被在门外接应的孙武听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忙问邹永成:“你弟弟在哪个学校读书。”邹永成说:“在黄鹤楼小学堂。”孙武大喜,说:“黄鹤楼小学的校长 张振武是共进会员,与邓玉麟很熟,你同邓玉麟去找张校长,就说要带你那小弟到汉口看戏,然后要你伯母拿钱赎人。”邹永成不得已便叫弟弟邹永干与邓玉麟一起去找张校长,把堂弟邹安众骗出学堂,说是到汉口去看戏,将堂弟藏在日本租界旅馆。第二天,伯母不见儿子回来,就派四叔去向邹永成要人。邹永成提出要一笔大钱方可放人。经四叔从中反复调停,最后伯母无可奈何地交出800元,并对邹永成终生怀怨。 

武昌起义后,邹永成又回到湖南,和新化同乡谢介僧领导光复了宝庆、新化。当他的好友、做了十天湖南都督的焦达峰被杀害后,他便离湘赴鄂,协助新化同乡谭人凤组织军队,准备北伐。不久,南北议和告成,袁世凯任大总统。他深感失望,于1913年4月20日,写下绝笔诗:“轰轰革命十余年,驱逐胡虏着祖鞭,不料猿猴筋斗出,共和成梦我归天。”遂跳入黄浦江,后被渔民救起。——否则他和陈天华一样的结局了。

虽然邹永成未能跳水自尽,但革命成功,他的使命也完成了。这个生性狂狷的人更适合造反,而不适合做官。他一直和何健、蒋介石等人不和,蹉跎数十年。于1955年在长沙逝世,活了73岁。和他的曾祖父以及伯父相比,算是高寿了。

作为大儒之后的邹永成,未能继承家学,以几大热忱投入革命,但革命的结果又让他失望。学界仕途两无成的他,在暮年里,不知是否有一丝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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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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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名李勇,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于湖南省新邵县一个山村,1993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先后栖身于北京某上市公司、国家某部委,1999年因国务院机构精简分流到《法制日报》,2008年10月,“告别圈养的记者生涯”, 入语文出版社,开始“四书”生涯:读书、写书、编书、卖书。作家和知名网络人。 我的邮箱是:liy303@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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